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殷殷

淡泊是一種恩賜,天生的。

殷殷的名字很積極,但個性很散漫,不是忘記蒸便當,就是揹錯書包,有一回還在別班坐了一節課,才發現進錯了教室,這種無天敵的儍勁兒,給她自己贏來個綽號叫小呆。小呆的頭腦很好,身材也好,是女生中少數可以超過170的。也許是天生就帶全了凡人的渴望,她對什麼都不太在意。對分數,對排名,對嘉獎,對人際,對愛情都不在意。

學校有什麼比賽,小呆總是散漫的配合,但是腿長的好處就是跑得快跳得高,就算她再散漫,還是能為班級在比賽中拿到不錯的名次。至於功課,那校排也是前二十有的,但她從不在意,獎狀塞了一抽屜,期末才會一次帶回。頒獎日也常遲到,讓班代代領。總之,同班三年,我從沒看過小呆對什麼汲汲營營,哪怕聯考當前,小呆也照樣睡到班代去宿舍抓人。

小呆其實出身顯赫,殷父是某國營事業的董座,但小呆身上沒有一點官小姐味道,她住宿,早餐啃著白饅頭,還會夾帶一兩個出來,不到飯點,餓的話還能充饑,因為我也常在第二節課餓肚子,小呆很大方的分享給我她的饅頭,我們的友誼就從這白饅頭上開始的。

大學我們考進同一所大學,同系同班。開學前,小呆叮嚀我,不準再叫她小呆,原來小呆也不是這麼隨和。所以大學時,她不呆,她是殷殷。

我們的系很冷硬,有點像高中餐廳的饅頭,老師每次考完都是開根乘十,當後面的10%。為了要pass,同學感情不是太好,常有同學去助教或老師那碎嘴巴,就為了不要被當。

殷殷不會,她被當也認份的重修。

有個暑假,老師都沒空,所以數統的重修就請了一個校外的補習班名師來上課。名師果然是名師,平常學校老師講得天昏地暗日月無光的證明和原理,名師三兩下就清楚明白,那次暑修全班都考了七十幾分,全員通過。

這看似喜事一樁,但開學就不好了。

沒比較沒傷害。聽了名師上課,大夥兒發現不是自己笨,真是老師語焉不詳,寫滿的黑板最后證不出來,讓大家自己查。照本宣科的聲音,讓睡了23個小時後的人,都還能睡第24小時。

大夥兒聯名要求換老師。

但學系也不是好惹的,聘用老師有一定規章,補教名師雖然教得好,但不是留洋的,資格不合,系方堅決不換。這次殷殷倒是不淡定了,她那172的高個兒直直的站在系辦,大聲的據理力爭,拍桌子的聲音,整棟樓都聽得到。甚至依仗父親的勢力,請出黨國大老,關說補教名師。

這事鬧得實在太大,連教育部都來關切。

後來還是沒換,但系主任換了。換了系主任以後,老師們說話也清楚了,板書也不會證錯,考卷不用再開根乘十,大家各憑實力過關斬將,各自畢業。

畢業久了,大部份同學的輪廓越來越模糊,殷殷的卻越來越清楚,變成補教名師的她,廣告貼得滿捷運。

偶爾一次上台北,跟殷殷見面。

問她怎麼選擇了這行,這行明刀暗箭,好不適合殷殷的無欲則剛。殷殷笑著說:我也不是什麼都可以那麼不在意,那年暑修,我覺得一個好老師,真得太重要。我出國讀了碩士,也在華爾街工作,爾虞我詐,我也不是不能應付,但我就決定要做這行。賺到了本錢,我就回來了。

殷殷很出色,很多補教名師滿城風雨,但殷殷像秋月旁的那顆金星,從來不曾因月華而暗淡。


淡泊是一種恩賜。


千山走過,步履婀娜

燦燦亭亭,天生自由。


 
 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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