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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人許寧

我們一起長大,從幼稚園開始。

許寧和我一般身量,黑瘦小個,屬全班第一排座。她說她出生的時候不夜吵,所以父母給她取名為寧。

國中智力測驗全校一千五六百人,男女全部排下來,我排第二,她排第一。所以她一班一號,我二班一號。但我自己很明白,我倆之間的差別不是一個位次,而是一條中山北路。

許寧的瞳很特別。黑得像兩丸鐵球,隱隱泛著金屬光,我從來只注意過她的黑,金屬光則是橋告訴我的。簡橋是國二時橫插進來的天才,水深不可測。老師把我們從三個班抽出來,專攻科展,我跟他兩一組,躺著就能晉級。

但天妒懶才。

從晉級以後,整個暑假都被老師關在實驗室裏。但是橋越來越不專心,許寧說話時他不專心,許寧解題時他不專心,許寧查資料不專心,許寧做實驗也不專心,只要許寧在,橋就不專心,其實許寧不在,橋也不專心。橋恍神的時候,我也看著窗外的天空。心裏想著熱空氣上升,但冷空氣沒有降下來,所以沒有對流。

我知道橋,但我不懂許寧。

太小了,其實能懂得很少。

但我知道天才就是不專心也能懂白努利定律的人。

科展奪冠。

橋忽然就去了美國,連說個再見都沒有。

我和許寧解散回班。

某個午休時,我剛好去辦公室,許寧的小身板直直地釘在地上,老師數落的聲音,像是掉滿地的鐵釘,那次月考校排,許寧第一次排在我後面。

高三的一天,許寧的媽媽突然來找我,她給我看了許寧的曠課通知書。其實我猜到了,但不夠準。當我找到許寧時,她懷孕了。

身板小,不代表膽子小啊!

我氣得原地炸裂。這事兒躲得了初一躲得了十五嗎?許寧的黑瞳直直地盯著我説:張橋。

初中我什麼都不懂,但現在我什麼都很明白通透。我打了人生第一通越洋電話:許寧懷孕了,你回不回來?

沒到七月一號的聯考,我喝了人生第一杯喜酒,送走了那雙像鐵丸似的黑瞳。

相遇不一定相愛,相愛不一定相知,相知不一定相守。

但也是有一種偶然的相遇。


遇見一生的相知相守。


這是一種布朗運動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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